My goodbye ⑦【F/F】(校园,师生)

(好难顶啊这个情绪……

  

  (十二)

  曲淞上了高中才明白自己有个毛病,她很回避看人的眼睛。

  

  用某些理论来说,避免eye-contact是不自信的表现。

  她是怎么发现的呢,唐雪音很讨厌和人说话对方不看她的眼睛,那样会让唐老师判定对方不真诚。

  刚开始,唐雪音给她交代作业、交代带读的任务,曲淞点点头,眼睛稍微往下,注视着唐雪音锁骨处的项链。别误会,她只是没有看人眼睛的习惯。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课代表?”

  

  一时间出神,被不耐烦的女人拉回现实,“啊,有的有的,老师您刚刚说带读的时候要注意……”曲淞略微紧张复述,脑袋低着,直到唐雪音看不过眼拿书本拍了下她。

  

  “低着头干什么,做贼啦?”

  

  曲淞懵懂地直视和她站得很近的语文老师,女人脸上带着轻笑,戏谑的,从面容和语气上都听得出是玩笑。

  

  “啊,没有,我我不太习惯看别人眼睛,”她还不忘解释。

  

  唐雪音伸手点了一下女生的额头,“不允许这样,听到没有?”女人略微严厉的命令,“别人和你说话,正视对方眼睛是基本礼貌,你听着,不要让我再见到你逃避别人眼神,我的课代表不允许这么没礼貌。”

  

  啊?噢。

  

  被突如其来教育的曲淞还有点发懵,答应了一声,从此习惯每次见到女人时首先去看她的眼睛,透过玻璃镜片下去看女人犀利的目光,曲淞这样默默看了高中几年。

  

  只是她从来都分辨不出人的眼睛里暗藏的情绪,什么三分讥笑四分凉薄还有几分漫不经心,别提扇形统计图了,或许唐雪音曾经不加厌恶地看她呢,反正曲淞看不出来。

  

  她喜欢看女人笑,特别是唐雪音和她打趣,露出的那种戏谑的笑。

  

  彼时曲淞觉得这样就算亲近了,唐雪音其实是那种特别活泼开朗的性格,有时路过办公室,能听到她和其他老师谈笑,那种爽朗大方的样子让曲淞觉得她身上洒满了阳光。

  

  不过唐雪音也有发怒的时候,普通班还是会有难搞的学生,曲淞催了几次作业那几位刺头都不交,上课直接睡觉,被老师质问还能厚着脸皮笑回去说“我们这些社会渣子不值得老师费心啦”,心大的程度让自诩叛逆的曲淞也讶然。

  

  “怎么搞的,收几份作业收不上来?”曲淞记得唐雪音直接在办公室发火的时刻,拍着他们班寥寥十几份的作业,对比青苗班全员收齐,其实有些可怜。

  

  曲淞也不知道怎么回复语文老师的质问,讷讷回了一句“对不起……”她也被质问得很莫名其妙,平时上课老师也没管那群刺头,他们连照抄都不愿意抄。

  

  唐雪音听到她这声‘对不起’也有些莫名,甩了甩手说“唉你们这样怎么能赶得上学习进度,青苗班那边都领先你们两个课时了,不好搞啊……”随即打发曲淞回去,那种莫名的自责和内疚就压在曲淞心头,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气氛随着高一下学期的时间推进,而显得越发焦灼与宽松。谁都知道高二分科是人生的岔路口,彼时能呼啦啦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同学,很快要分散,各自出发去一个别人影响不了的天地。那时曲淞还未意识到所谓的分科有何重大影响,不过她平平无奇的成绩确实进不了青苗的,躺平随意进一个文科普通班就行。

  

  越接近告别的时候,曲淞虽然察觉不到那种要分离的感觉,也越加明显地表露出对唐雪音的依恋和信赖。也懂得怎么利用条件,说自己要吃药不能空腹,撒娇一样问唐雪音要饼干垫肚子,实际上班上有零食储备的同学不是一般的多,何必山长水远去办公室找老师开口要吃的。

  

  课代表们的任务也肉眼可见变多而繁忙,学校还特别让年级组组长召齐每个年级的课代表们分门别类开会,文印室的打印机日夜不停地吐出各种卷子,运到办公室后由课代表们马不停蹄数出自家的份,发下去喂给学生期待能帮助填补知识点的空白或加强练习。

  

  期末考完试还有最后一周的进学时间,对于完成大考空虚又焦虑的学生们无疑是一场考验。青苗班的学生们自是早早被告诫要抓紧时间可以为高二预习或者高一从头查漏补缺做准备,而普通班的学生们大多没这样的意识,沉浸在来之不易的“自由”里,一天天的自习课除了用来传纸条性质热烈讨论假期去哪里玩,就是靠走读生偷渡棋牌玩具几个人窜座窜组打牌娱乐,荒唐又放纵。

  

  这种时候连老师们都格外开恩,提前把暑假卷子发了,能利用在校时间完成就别拖到假期影响玩乐,于是曲淞作为课代表自然也有机会一趟趟往办公室跑,一趟趟数卷子。

  

  老师们忙着批改卷子,自然要找点事给学生做,英语老师让课代表放《闻香识女人》,唐雪音作为语文老师自然也得展现人文素养,她带了《魂断蓝桥》的碟子回来,让课代表上课放。奈何碟子质量太高,说人话就是全生肉,学生们本身就躁动的心哪里能有耐心啃下这种文艺外语片,在班上大部分同学怂恿下,曲淞大着胆子用联网的多媒体搜了《死神来了》给大家公放,还是在最欢乐气氛的开始的第三部游乐园篇。

  

  然后不出意外被黑着脸的语文老师抓包。

  

  “你怎么回事,给同学放那种影片,血腥暴力是不被允许的,懂不懂?”

  

  曲淞被质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放那种暴力片对唐雪音的影响是什么,“啊,我不知道,老师对不起,我错了。”

  

  不管怎样先道歉是没错的。

  

  “认错就行了吗?知不知道你这样随意给我带来多大麻烦,隔壁班直接投诉我纵容学生,制造噪音,我刚被级部长骂了狗血淋头,还你错了!”唐雪音第一次那么不加掩饰表露愤怒,曲淞心底是带有歉意的,“唔,老师,我认错认罚,很抱歉,您别生气了。是我自作主张。”她记得她软软的恳求,与视死如归说出‘认罚’这样的字眼。

  

  唐雪音甩她一个眼神,“知道错了就好,不要这样莽撞了,真会给我找麻烦。如果给你的碟子放不了,你第一时间就应该来问我意见,而不是被同学裹挟去自作主张,记住没有?”

  

  曲淞被这样严厉的语气训得不敢抬头,只会点头答应,当时就让唐雪音很恼火,只是大庭广众之下不好直接训斥学生,“今晚来我办公室,帮我做事将功补过,听到没?”

  

  她自然说好。

  

  晚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将功补过是去帮老师登成绩,没有训)斥、没有什么惩/(【戒,这是很正常的世界。

  

  笑得,曲淞去办公室的时候都不知道在惴惴不安什么。看到自己的语文成绩是全班第一136,心情颇好,不过这样的异军突起也不足以让她整体的成绩翻盘,普通班是她的宿命。

  

  没什么的。她那时还体会不到分去普通班意味着什么。

  

  和唐雪音的陌路,那个人再也不会把目光注视在她身上、不会有些无奈又耐心地一句句教育她、培养她一些过得去的帮助学习的小习惯。

  

  高二分班,曲淞才发现自己身上其实留下了很重的唐雪音的痕迹。回班第一天晚上乱糟糟的,曲淞按照惯例帮忙收了班上的语文作业顺手交过去,老班对她说,“来帮我的忙好吗,我看你很适合当语文课代表。”

  

  曲淞愣神,少年人的第一意识是另投他主、这是背叛。(你想多了你……)

  

  “啊我,我没想好。”曲淞下意识地望向女人那块格子间办公位,看到唐雪音笑吟吟对新的课代表吩咐什么,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去年你的表现我也看到了,你是唐老师带出来的,做事什么都有条理,我觉得你完全可以继续做下去嘛,你多考虑考虑吧。”他们的老师总是很民主的,话语温和。

  

  为了能够有正大光明来办公室的权利、为了能多几次偶遇,曲淞说了好。

  

  当初满腔期望,明明是想要和唐雪音重逢的,怎么能想到,歧路之下越走越远。

  

  终成陌路。

 

 

  (十三)

  

  曲淞发现自己的心理防线可能比想象中要高,或许也是在梦里没有现实的约束,一切显得不真实。被扇“《》【】了耳;#光后除了下意识流泪,竟然没有什么崩溃的情绪。

  

  她听到唐雪音那句满是痛心失望的话,你不应该是这样的,啊?那我应该哪样啊老师,痛快认下你给我扣的黑锅吗?

  

  我真是见了鬼了,叫个级部长那么费劲吗,你不叫我去叫,办公室就有公用电话,老师们的联系方式被做成通讯录贴在公告栏里,清晰可见。

  

  文学社的办公室里光线昏暗,她不知道是唐雪音没开灯还是这就是梦境里的昏暗,能让人看清轮廓的光源来自对面灯火通明的大楼。也不知道从外面看这间办公室是怎样的人影浮动,没开灯但是有人声窃窃私语,笑得,她和唐雪音的争执算得上窃窃私语吗?

  

  曲淞想了想应该由自己打破这种奇怪的沉默,要不然真的会陷入一些什么尴尬的青春疼痛文学氛围里,“如果老师觉得级部长的电话很难打的话,我也可以代劳,去办公室就可以。”

  

  手指抚上被打的那块脸颊,微微发热,曲淞满不在乎用手指擦去了泪水,居然还有几分兴致观察到唐雪音失控后的愕然和讶异。

  

  “曲淞你一定要这样把事情闹大是吗?一定要把事情做绝才甘心?”

  

  女人的质问,啊,啊,啊?怪我,怪我,还是怪我,唐雪音你什么脑回路啊,说了事情说开的是你,我说了要假条的主使人是欣,生气的还是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那么唐老师想怎么样呢,这个黑锅一定得我背是吗?”曲淞也不耐烦,打也打了,倒是让我走啊。

“我只想要事实,我要知道事情经过,曲淞,这很难吗?”

  

  女人身体一阵震动,曲淞才觉察到其实唐雪音眼里有泪光,不是吧阿sir,被打的是我,你哭什么,你哭你有理啊?内心的逆反一阵激荡,“难就难在我不是罪魁祸首啊唐老师,”她那股幸灾乐祸几乎要笑出声,虽然也不是什么翻墙逃课的“大件事”,也可以预料“伪造签名”和“偷假条”这两项罪名被放到青苗班一个女生身上有多大震动。

  

  怎么,尖子生不能违反校规校纪是不是,所以锅都得她来背?

  

  “假条是你给她的,我知道。”

  

  “我说过,我只是乐于助人啊,唐老师。”曲淞那个乐不可支的顽固样摆出来,泥人都有三分火性,唐雪音不由得又攥紧了手里的鸡毛掸子,忍不住抬起来威胁作态。

  

  “这么说你承认你诱惑我的学生去做违反校纪的事情了,对吗,曲淞?”

  

  女人暗哑的声音难得几分柔和,这就是循循善诱吗,这就是语文老师吗,曲淞内心那股叛逆的火烧着,她实在要被这样的护犊子给逼疯了。

  

  “我可不觉得把空白假条给同学是什么引诱,再说一遍,我只是乐于助人。”曲淞盯紧了昏暗环境中那双唐雪音的眼睛,仍然在挑衅,你在意你的学生就要踩着我?唐雪音,你有心吗?

  

  “曲淞,你别冥顽不灵!”

  

  “就算假条是我给的,又怎么样,我逼着你的好学生去仿造你唐老师的签名了吗?我按着她的头去假冒假条出门了吗?”曲淞觉得自己脑子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快要被绷断了,她当然知道此刻她说的话如何充满挑衅和轻蔑,完全不在意唐雪音作为师长的尊重,可是她也快要疯了。

  

  “但是你班主任的签名是你假冒的。欣手里的假条我看到了。”

  

  这个蠢货。

  

  曲淞在心里怒骂了一声,不用她的班主任签名又何必带出来,“是又怎么样?”她强自硬撑着。

  

  “我就可以认为是你违反校纪的举动在先,误导了我的学生,使得她也做出了违反校纪的举动。”唐雪音冷冷的下着结论。

  

  “呵,那可真够洁白无瑕啊,您的学生还得是我引诱犯错的噢。”曲淞再次笑,她觉得自己的笑一定很难看,怎么脏水泼我身上就万事大吉了是吗?

  

  “我的学生我清楚,她有错我自然会纠正她。”似乎完全放弃了温情路线,唐雪音的眉眼也带了几分冷硬,曲淞耸耸肩,关我鬼事,可以让我走了吧?“至于你,刻意引诱的错,我也想和你算一算。”

  

  唐雪音抬抬手里的那根掸子,“用这个。”

  

  曲淞突然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她的预料,喉咙有种吸不上气的恐慌紧紧扼住她,“别开玩笑了唐老师,”

  

  “这是犯法的。”她的声音干涩得不成样子,曲淞很惊讶自己只是虚弱的用所谓“犯法”当挡箭牌反击,而非之前强硬的质问,质问唐雪音有什么资格。

  

  “哼,你怕了,曲淞,做不好的事情前就要有这种觉悟不是吗,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是你自找的。”

  

  说着唐雪音还不忘拿鸡毛掸子点点桌面示意。

  

  You ask for it.

  

  Assume the position.

  

  曲淞只觉得莫名,她成功让唐雪音要教训她了,梦境能醒了吗?怎么之前的讥笑、凉薄、不以为意统统消失了,此刻她的心里只有悲凉。

  

  “唐老师还是要屈打成招吗?”她听到自己声音颤抖又试探了一下。

  

  “如果你非得这样认为的话,就当我是吧。曲淞,你逃不过。”


评论(4)
热度(91)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直至(étoile perdue)(目前在三次) | Powered by LOFTER